作者: 阿七的汤
主角: 许柔嘉,许伦,余袖清,赵静
分类: 宫斗宅斗,古代言情,嫡女,古色古香
第1章
“嘉儿,过来见过你母亲。”
许柔嘉一进门,她父亲便笑着望过来,冲她招了招手。
过来前,丫头玉棋已经打探到了消息,说她父亲这次回京,还带回一个女人和两个孩子。
许柔嘉当时心里就不舒服,母亲在家里苦苦等了多年,他倒好,在边关还真养外室生孩子地过起日子来了。
但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让玉棋先去门房那边等着,等母亲回来了,能第一时间知道这事。
自己则抬脚去了祖母的晚香堂,她倒要看看,父亲究竟带回来一个什么女人。
到了晚香堂,还没进屋,便听得里面一片欢声笑语,连平日里一向严肃的祖母,也在高声笑谈。
小丫头打起帘笼,往里头轻声道:
“大小姐来了。”
众人转头看向她。
许柔嘉一进门便看见了那三张生面孔。
一大两小。
父亲身边站着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妇,看上去柔柔弱弱,原本应该清秀白净的脸上,因着边关酷烈的风沙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
但不妨碍她眉目含春,别有风韵。
另有一男孩坐在祖母膝上,七八岁的样子,头歪在祖母身上,黑漆漆的眼珠子好奇地打量她。
女孩站在祖母身边,身形纤瘦,眉眼细长,和父亲倒是一点也不像。此刻正用那双纤长的眼睛觑着她,神情十分倨傲。
这女孩看着比她还要大两三岁。
父亲自八年前离京戍边,若说是到了边关才养了外室生了孩子,怎么可能比她还大?
他是在离京前——不,是在和母亲成亲前,就已经……
许柔嘉的眉头猛地一蹙,父亲怎么这么不顾脸面!
她压下心头不虞,强笑着过去向父亲行礼。
她父亲笑着说道:“嘉儿,快来见过你母亲。”
她笑容一顿。
别说是个外室,就算是正经纳进来的小妾,也当不起她一个嫡女叫一声“母亲”。
脸上那点笑容彻底消失了,她语气生硬地说道:
“父亲,我母亲还在铺子里,没回来呢。”
许伦没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身边,指着那少妇道:
“你从今往后可不止一个母亲了,这也是你的母亲。”
那少妇眼神闪动,看上去像个怯懦的,但听见这话,却是毫不惭愧,微微笑着过来拉她的手。
“好孩子,你便是嘉儿吧。初次见面,该给你带些见面礼的,只是边关苦寒,实在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拿得出手。”
“都是一家人,讲这些虚礼做什么?”许伦高声笑道,“嘉儿,这是你大姐姐沅儿,这是你小弟津儿。”
大姐姐……他怎么还好意思说?
养个外室也便罢了,竟然还婚前生子。
她冷笑了声:“爹爹,我从来不知我上头还有个什么姐姐,您戍边多年,母亲也没法给我生什么弟弟。”
“就算您急于子嗣,也不必看见两个孩子就拉回来认我们许家的祖宗吧?”
“你……放肆!”许伦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一时间气得面色通红,一拍桌子,茶杯都跟着震了两震,“你母亲就是这样教你做礼的?”
许柔嘉昂着头一点也不怕:“养不教,父之过。父亲不必什么都攀扯到我母亲身上。”
“你!”大掌高高扬起,眼看就要落在她身上,门边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
“将军好威风,刚回府,便要打孩子吗?”
余袖清打了帘子进来。
冬日的阳光从她身后洒下,衬得她肤色光华,细白如凝脂。
身上披着大红撒金蝶洋缎斗篷,斜堕倾髻,只装点了两个赤金镶宝石的簪子和霞色牡丹绢花,却是华贵无比,雍容明艳。
许伦看见她,一时间怔住。
八年光阴过去,她同记忆中的全然不一样了。
褪去了十几岁时的青稚,浸润得气度高华,仪态雍容。
若是在外面看见,他几乎不敢相认。
“夫人。”
他声音低哑地喊了一声。
看见许伦的反应,赵静捏着袖子的手紧了紧。
她晓得这位主母出身高门大户,却不想竟然如此美貌。
竟衬得她如同村妇一般。
她看了一眼许伦,放柔了声音叫道:
“将军……”
许伦咳嗽了一声,突然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夫人,这是静儿,她是……”
“伦儿,你带孩子们出去,我和你夫人有话要说。”
老夫人沉着声音说道。
许伦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连忙带着众人出去了。
屋内一时静下来,只听见老夫人喝茶的声音。
“袖清,来,坐我身边。”
余袖清过去坐下。
老夫人拉过她的手,细细抚摸,脸上从未有过的慈爱。
“袖清,你可看见那孩子了?咱们许家,终于有后了!”
“这孩子是咱们许家的长子嫡孙啊,我想好了,这孩子咱们许家得给他个身份,不能为庶子。”
“你一向大度端方,应当不会计较。就把他娘,抬了做个平妻吧。”
“日子我已经挑好了,就这个月十五,花好月圆的好日子。你快些着手准备吧,时间匆忙也不用大操大办,别失了礼数即可。”
余袖清一踏进府门,玉棋便将来龙去脉都同她说清楚了。
她倒不觉得意外。
就算将军在外面不找,她也是要给他安排其他侍妾的,只是那两个孩子,大的那个竟比嘉儿还大。
原以为这就够离谱了,不想他们竟然还要抬平妻。
余袖清抽出自己的手,按了按鬓角。
“母亲您先别急,这事我还没看明白呢。”
“将军离家八年,怎么生出来那么大一个女儿?是将军亲生的吗?可别错认了旁人,以后说出来叫人笑话。”
老夫人脸上闪过一丝不虞,但还是开口解释道:
“那孩子……是你们成婚前就有的了。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什么?”余袖清故作惊讶地站了起来,“将军在同我成婚前便和人有了孩子?怎么从未有人跟我提起?”
“这都是陈年往事了,如今孩子们都这么大了,何苦再去追究这些,”老夫人有些不耐烦了,“现在要紧的是让我的乖孙孙入族谱。”
第2章
余袖清冷眼瞧了老夫人一眼。
从嫁进来到现在九年,老夫人的薄情寡性她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从来没指望过她什么东西。
她眼下能说出这样的话,余袖清丝毫也不惊讶,更不会为此伤心。
至于许伦,他愿意和谁苟合她也不在乎,只是这当家的主母,只能是她!
要抬平妻,那不是拿脚踩她的脸么?
余袖清坐下来吹了口茶,淡淡地说道:“老夫人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事?”
“当初为了我出嫁得荣耀,我娘家特意去宫里求了一道赐婚的旨意。当时将军府递上去的帖子上,可是写了无侍妾,无子女的。”
老夫人登时面色一沉,确有此事。
世家的孩子,大婚前就有了外室,还有了子女,说出去终归不好听,何况是要面呈到陛下跟前,更不能说这种事。
当时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把赵静母女的事压了下来,直到八年前许伦离京,她母女二人巴巴地跟了过去,才有现在这个局面。
她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虽说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被人揪住此事参奏,大小也是个欺君之罪啊。
她越想越心惊,往余袖清脸上看了一眼。
这电光石火间,她怎么就能想起来这么久远的事?
这个儿媳妇,实在聪慧过头,以至于让人生厌了!
***
许柔嘉和众人坐在厅里。
她父亲抱着许津,逗着他玩。
许沅在一旁扯着她父亲的袖子撒娇:
“爹爹,你就带我去一次灯会嘛,我从未去过。”
“将军,您就带她去一回吧,孩子在边关长大,可怜见的,连个灯会都没瞧见过。”赵静软语相求。
许伦心软了,笑着叹气:“好好好,爹爹带你去,不过说好了,到时候一定不能走快了,要跟在爹爹身边,别叫人拐了你去。”
“知道了,爹爹最好了!”
赵静笑得温柔,但眼神往许柔嘉身上看过去,却带了一丝得意。
那余袖清长得再美又如何,将军的心里只有她们母女三个。
但她的笑容未来得及展开,便局促地收了起来。
许柔嘉冰冷的目光扫在她身上,让她头皮一阵发紧。
如此锐利的目光,实在不像一个八岁的孩子会有的。
她甚至还露出了挑衅的笑容,丝毫没有被自己父亲忽视的落寞感。
余袖清扶着老夫人从里屋走了出来,赵静收敛情绪,笑眯眯地上前,与众人一同拥着老夫人往院子里过去。
许伦守了边关八年,一向无大事,如今圆满回京,是喜事。
只是京中贵人何其多,大操大办也显得没有见识,便只是请了族中几位亲友以及两位外嫁的姑奶奶回来,一同吃顿家宴,热闹热闹。
亲戚们都到了,正由丫头们引着进来。
时辰还早,安排了戏班子唱戏,众人热热闹闹地在园子里坐下来。
两位姑奶奶拉着许津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怎么欢喜。
大姑奶奶许慧芝笑着送了他一个大金元宝:“这可是咱们许家的独苗苗,是咱们许家的宝贝!”
“可不是嘛,瞧这孩子长得多机灵。我瞧着,日后一定比伦弟还有出息些!”
“虎父无犬子,这是必然的!”
赵静笑道:“两位姑奶奶可别夸他了,孩子哪儿禁得住这么夸?”
二姑奶奶许慧蓉笑着牵住她的手:“难为你,跟着伦弟在边境待了这许多年,如今回来也算是苦尽甘来。两个孩子长得多好,你呀,是有后福的。”
“可不是。过了十五抬了平妻,你也算是熬出头了。”许慧芝一面说,一面笑着去看余袖清。
余袖清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的,只管吃茶看戏。
倒是她那个女儿,一听见“平妻”两个字眼睛都瞪大了。
“大姑姑,你胡说什么?什么平妻?”
“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怎么一点教养都没有?”许慧芝瞪了她一眼,“人家生下一儿一女,为我们许家立了大功,怎么就不能抬个平妻了?”
她一向不喜欢余袖清母女,只觉得她们母女二人成日里装得高贵自持,反倒显得她们这些武将之后多么粗鄙不堪似的。
实在令人厌恶。
以后有了赵静这个平妻和她平起平坐,看这个余袖清还能不能高贵得起来。
余袖清笑了一声:“姑奶奶说的是。”
许慧芝正得意,却听见她继续说道:
“听闻姑奶奶院里的泰兰姨娘年前已经生下第三子,实在是劳苦功高。”
“这个月十五是个好日子,姑奶奶不妨就抬了泰兰姨娘做平妻,也好给小辈们立个贤良的榜样。”
许慧芝脸上的笑容僵住,嘴张了半天,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好气急败坏地说了一句:
“我们家的事,干你什么事?”
许柔嘉笑嘻嘻地说道:“那我们许家的事,又关你陈许氏什么事啊?”
许慧蓉气得拍了桌子:“余袖清,你就是这么教养女儿的?”
余袖清将糖酥递进许柔嘉嘴里,没有理会她。
她二人在旁又就着平妻之事说了半日,余袖清始终笑眯眯的,小口喝着茶,仿佛一句也听不见似的。
戏曲唱毕,余袖清懒懒起身,像是刚想起一桩事,转头对两位姑奶奶道:
“近来府上开支紧张,两位姑奶奶手里的铺子也入不敷出,我看还是交回我手上打理吧。”
两人听了皆是一怔。
许府是武将世家,家里的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朝廷的封赏和俸禄,原是没有多少的。
但余袖清母亲是商户,拿了几十间铺子给她当嫁妆。
她们出嫁之后手头紧张,暗地里求了老夫人,才得以掌管了两家余袖清手下的铺子。
要说这京城里生意就是好做,那一家铺子的流水,一个月算下来竟也有八九百两,她们自己私扣下一大半的盈利,剩下的才上交到许家公中的钱库。
如此才过上了几年松快日子。
“这是什么话?”许慧芝皱眉,“难道你信不过我和二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