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我娘制香一绝,替皇帝新封的外族美人调理了狐臭。
可只因上元佳节,我娘进宫送香囊,得了一句皇帝的赞许。
美人大怒吃醋,将我娘关了起来,逼她写下制香方子后,挑了我娘的手筋,削了她的鼻子。
我娘成了血人,她惊惧万分下,被人掐起无鼻的脸,美人笑吟吟,「喜欢制香,那就吃了吧。」
后来美人成了贵妃,可狐臭难以掩盖,她疯了一般寻遍天下制香人,却一无所获。
贵妃勃然大怒,众人不敢出声,我向前一步,「娘娘,奴婢或许有法子。」
1
「一群蠢货!有方子都制不成!把本宫当猴耍吗!」
黛灵宫内,凉贵妃大怒,今日正是她召集制香人面试的日子,只为了能遮住她日夜烦心的狐臭。
可这群贱民一个个都争先献宠,却无一个能按照方子制出她想要的香。
贵妃一巴掌扇倒了身侧就近的宫女,那宫女瞬间口吐鲜血,脸红肿万分。
贵妃是外族女,手劲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所有宫人连带着殿外听到动静的制香人们,全都大气不敢喘,早听闻贵妃为外族公主,性情不同中原人,真的见到了,谁都害怕不已。
与此同时,贵妃的贴身侍女宫珠带着一个妇人急急跑来,欣喜万分道,「娘娘!这妇人在宫门外苦等了许久,执意要为娘娘制香一试!」
宫珠是贵妃从母族带来的侍女,情分不一般。
而凉贵妃一听,更是喜出望外,她想起了前年赐死的那个制香人。
那个制香人也是苦等许久,最后为她制出了独一无二的香。
贵妃看着地上瑟瑟发抖,发髻散乱的妇人,高兴的亲自去扶,「快快起来,只要你能为本宫制香,本宫赐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那妇人仓皇抬头,见漂亮的贵妃娘娘这么和颜悦色,放下心来,点头专心制香。
那妇人的制香手法磕磕绊绊,制香时间比他人还长,可贵妃却颇有耐心,像是看到了什么救命稻草。
直到那妇人的香呈上来,味道一样不对,同样遮盖不了她的狐臭,贵妃最后的耐心也没了,她一把将香摔在地下,「还是不对!你竟敢欺骗本宫!」
贵妃的暴怒达到了顶峰,宫珠识相的拉起妇人就是左右开扇,「贱人,你居然敢欺骗娘娘!不会制香还敢来!」
贵妃气的胸口都在颤抖,狐臭的味道通过汗腺更加弥漫,彰显着贵妃现在的难堪,她的玉指一一指过众人,怒极反笑,「今日,若没有人制的出来,就全部给我送去人阁!」
宫人一听人阁,面面相觑皆都是惨白着一张脸,人阁,那是贵妃处罚人的地方,没人知道是什么惩罚,只知道进去的人会接连惨叫三日,声声像是下了地狱。
那妇人本就是听闻来面试如果通过就有奖赏,为了家里病重的儿子才来试试,却没想到这贵妃竟是人面兽心,她甚至会命丧于此,她眼含热泪,想要求饶。
我抢先一步出了头,恭敬的行礼,「娘娘,奴婢或许有法子。」
我抬眼示意妇人别讲话,贵妃暴怒之时,她又是最后一根稻草,只会引火烧身。
凉贵妃轻飘飘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显然十分不信,「这天下制香好手都制不出,本宫凭什么信你?」
宫珠几步上来,对着我的脸打了两巴掌,「你什么东西,也敢说大话!」
我忍着出血的嘴角,宫珠的手劲同样大,「娘娘,若是奴婢制不成,奴婢随娘娘处置!」
我斩钉截铁,凉贵妃饶有兴趣,像是在看一只濒死的鸟,「好啊。」
我得了应允,起身开始制香,接过那道以血为字的方子,我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心头泛起酸楚,那是我娘的笔迹。
我动作利落,很快制成了香,双手奉上,凉贵妃轻轻一嗅,喜不自禁,她一把夺过我手里的香,「就是这个香!你竟真能制成!」
贵妃兴高采烈,宫珠及时献媚,「恭喜娘娘,现在那位娼妓可夺不走皇上了!」
宫珠口里的那位娼妓,是皇上近几日微服出巡,突然出现挡在皇上马车前的一位女子,她是鸿祥楼的头牌,皇上偏爱貌美女子,当即说这是缘分,将这女子接进宫,封为纯美人。
皇上本就因贵妃狐臭而和她生了嫌隙,现在有了新宠,更是日日宿在纯美人那,贵妃一连几日气的吃不好睡不下,人都消瘦了一圈。
贵妃拿着香盒,心情大好,问我,「叫什么名字,怎么本宫没见过你?」
我低眉顺眼,「娘娘,奴婢是新来的,叫简韵。」
「不算难记,从今日起,你和宫珠一起服侍本宫,制出了香,你想要什么赏赐?」
贵妃话语一落,宫珠随即向我投来怨毒的一撇,娘娘的贴身侍女,本该只有她一个。
我装作不知,只看了一眼发抖的妇人,「娘娘,奴婢想放这妇人归家。」
「就这点要求,哈哈哈你真是个蠢笨的,不过本宫喜欢。」
我看着贵妃爱不释手的香盒,忍不住勾了下嘴角。
我娘制香讲究分量,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们有方子也制不出来,这香的计量极其严格,非常人把握不住,而差一丝一毫就会毁掉。
此香用好了能遮味,用差了那就是毒的一种。
我娘心细,极其把控总量,而我是个心粗的,用重了,也不能怪我。
2
我阿娘是个心善的人。
她的制香手艺皆是为了养活我而不得不学的。
被负心汉糟蹋,生下了我却没怨恨我。
为了养活我,我娘学了制香。
她日夜练习,耗费成倍时间,坚持不下去,就会看看襁褓里的我。
就这样,她的肩颈坏了,一双眼也在灯油下熬的浑浊,美妇人生生成了老妇人。
旁人嫉妒陷害她,她也依旧只顾着自己的学艺,一笑了之,「和小人置气,如何能成事?」
受了多少冷脸,多少折磨,只有她自己知道,上天都怜悯她,她在制香上真的有些天赋,做出了名声。
彼时,我和阿娘已经有了住处,隔壁是个被奶奶拉扯的小子,一心想当大将军。
旁人瞧不起他,我就拿阿娘当例子讲给他听,后来年岁渐长,他真的成为了将军,为国出征,我们也顺理成章定下婚约。
我本该顺遂过一生,可这一切都毁在了凉贵妃手里。
那时,她刚刚被皇上接进宫,还是个美人身份。
她是岐族人,体味比中原人大,还有狐臭,皇上怕她自卑,特地召集天下制香人,只为替新纳的美人遮味。
我阿娘不顾我的阻止执意去了参选,那时她装扮破烂,看守宫门的都不信她是来参选的,以为是来讨钱的乞丐。
我阿娘执意的等,等到所有人都面试完,没一个入选的,贵妃大怒,宫珠为了讨贵妃欢心,想起下人禀报过我娘,才赶鸭子上架。
凉美人正在气头,皇上也没法子,只能任由她作乱,凉美人朝我娘脚边扔碎一个值千金的玉盏,「你若是制不成我满意的香,可是要掉脑袋的!」
我阿娘抖着身子但未怯,最终成香美人心满意足,赏赐了我娘一锭金子。
我阿娘归家后,拉着我的手激动不已,「韵儿,娘入选了,你的嫁妆,还有香坊以后也能开了!」
我阿娘救济了许多苦命人,酬劳少的可怜,她为了我日后有一份底气,才执意要去面试,就算世人说凉美人是洪水猛兽,她为了我还是去了。
可上元节,我和阿娘正在包元宵时,收到了一封书信,是我的少年将军提出了退婚。
我阿娘将信一把烧了,心疼的搂着我说,「没事,韵儿,娘给你攒钱开香坊,不靠男人!」
然后木门就被人踹开了,凉美人差人来逼阿娘进宫送香囊。
因为美人犯懒几日没用香囊,现下狐臭严重了。
我阿娘摸了摸我的头,低低宽慰我,「没事韵儿,娘去赚银子给你开香坊呢,等娘回来陪你吃元宵。」
我点了点头。
然后直到天色泛白,锅里的元宵被我热了又热,粘成一坨,我阿娘也没回来。
她食言了。
我阿娘将香囊送入宫时,凉美人正依偎在皇上怀里。
皇上闻着熟悉的香,赞许了我娘,「不愧是制香第一人。」
凉美人喝茶的手一抖,滚烫的水浸湿了香囊,烫红了我阿娘的手。
她淡淡看了眼我娘,差人将她留了下来,待皇上走后,命宫珠拿来刑具。
「贱人,送个香囊还想勾引皇上!」凉美人狠狠的一鞭子抽在我娘脸上。
我娘惊恐至极,无措的辩解,「美人饶命,贱民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
「宫珠,拔了她的舌头!」
「是!」
美人笃定了我阿娘存心勾引,她拿我逼着阿娘以血制方子,然后削了阿娘的鼻子,挑了手筋。
凉美人快意极了,「哼,制香人是吧,没了鼻子和手看你怎么闻香制香!」
宫珠递来了香粉,我娘惊惧万分下,被人掐起无鼻的脸,美人笑吟吟,「喜欢制香,那就吃了吧。」
我娘被灌香粉,奄奄一息,凉美人觉得没意思了,懒懒的叫来宫珠,「送去人阁吧,还能为我奉献点价值。」
而后,我变卖了一切,贿赂宫人,辗转许久,才磕磕绊绊得以进宫,成了贵妃的宫女。
阿娘,你护着的我,终究是过不上你希翼的日子了。
我要让该赎罪的人付出代价。
3
凉贵妃是天生的好命公主。
岐族几次以下犯上,扰乱边境,皇上不得已才下令要攻打岐族,而派出的将军是一个穷小子出身的将军。
是皇帝力排众议,一意孤行将他提拔了上来的。
最终这位少年将军大获全胜,岐族即将覆灭,而就在此刻,皇上见到了岐族大汗的妹妹,凉公主。
皇上慧眼识人的能力得以让国家安定,同时,为了心爱的东西可以舍弃的自私本性,他亦有。
对凉公主,皇上一眼万年,于是,说要灭族的是他,现在送出城池和岐族和谈只为求得美人的也是他。
凉公主起初大闹,不愿嫁,可最后岐族大汗亲自劝她,才得以应允,只是她提出了要求,要让她族兵败的将军永不得回京。
皇上满口答应,就这样将军从功臣成了罪人,流放边疆。
4
我成了贵妃新宠,每日负责为贵妃熏香,贵妃虽是外族人,却肤若凝脂。
宫内下人都说,这都得益于贵妃床榻上的垫子,柔软舒适,是贵妃母族带来的,重金难求的好东西,皇上都很喜欢贵妃的垫子。
可贵妃身上除了狐臭还有一些腥臭,分明就是那垫子散发出来的。
又一日,我替贵妃打扫屋子,四下无人之际,我想凑近仔细看看那垫子。
弯腰细看时,熟悉的香粉味飘来,我僵住了身子,回头,凉贵妃正站在我的身后,似笑非笑盯着我。
第2章 02
「简韵,你在做什么?」
「回娘娘,奴婢正在打扫。」
我摊开手掌,里面是只死苍蝇。
凉贵妃没意思的撇开目光。
下一刻,黛灵宫外响起太监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凉贵妃欣喜万分,顿时起身,带着一身的香粉跑去迎接。
可她跑的太快了,本来就习惯不了繁琐裙摆的贵妃,被绊住了脚,往地上倒,马上就要在心爱的皇上面前出丑了。
我眼疾手快,直接扑过去给贵妃当了垫子,贵妃倒在了我身上毫发无损,而我狼狈不堪。
「你们这群人都怎么照顾贵妃的!」皇上一进来,急急忙忙的扶起贵妃,心疼的皱眉,怒斥下人。
贵妃柔弱的靠着皇上,我默默的退到人堆里。
「皇上,不怪她们,都怪臣妾太不小心了。」贵妃娇弱的嘤咛,她身为外族嗓音本粗犷,现下一夹,显得格外突兀,可皇帝受用。
「你呀,就是心太软了,受了委屈也不说。」皇上宠溺的点了点贵妃眉心,打横将人抱起,宫人纷纷有眼力见的退下。
皇上与贵妃正情浓似水,谁也不敢在这节骨眼滋事。
可我就是这么直挺挺的站在原地,没随众人退下,引起了皇上和贵妃的注意。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我这般作死的行为,谁沾上就是要掉脑袋的。
我伸手递出一瓶香膏,不卑不亢,「皇上,这是方才贵妃娘娘身上掉下来的,奴婢认得,这是娘娘听闻您近日劳累过度,耗费三天三夜为您制的安神香。」
皇上一愣,对因为狐臭而冷落贵妃越发感到愧疚,「爱妃,你有心了。」
贵妃反应很快,故作大度温婉,「能为皇上分忧,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皇上高兴的将贵妃抱进屋内,贵妃回头十分满意的瞧了我一眼。
她连香都不懂,怎会制香,这一切,都是我替她挣来的。
皇帝因着贵妃狐臭解决,加之贵妃有心送香,流连在黛灵宫半月余,贵妃风头堪比刚进宫做美人时。
贵妃盛宠,我成了宫里被巴结的对象,但也有人不服,比如被冷落的宫珠。
她欺压宫内下人,见到向我示好的就暗中折磨,杀鸡儆猴。
贵妃一连得了那么久的恩宠,面色滋润,唤我进去侍奉,给她续上香粉。
「本宫没了烦人的异味,那纯美人算个什么东西,还敢和本宫抢皇上!」我擦拭香台,贵妃正舒服的泡脚。
「一个娼妓,还敢跑到我地盘上撒野了,哼,本宫早晚让她进人阁!」贵妃说的高兴,却没得来我的附和,瞬间不满。
「简韵,你在干什么!过来!」贵妃大喊。
「回娘娘,在换香。」
我往她那去,贵妃的洗脚水被她一脚踩下溅出来,滋在我脸上。
「简韵,本宫说的对与不对?」
贵妃笑吟吟的质问我,我清楚我下一句不是她想要的,立刻就会掉脑袋。
宫珠就是在这时,急急的冲进来,她面色慌张但眼里是狡黠,显然是卡着点来。
「娘娘!皇上今日翻了纯美人的牌子!」
「什么!那个贱人!又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贵妃大怒,洗脚水被她再次猛踩,水湿了我的脸,狼狈不堪。
宫珠煽风点火,「娘娘,肯定是简韵制香不当,娘娘近日异味又开始出现,定是简韵偷懒了!皇上才不来的!」
贵妃一听,仔细一想,确是如此。
她近日来异味突然加重了,我的香有时都盖不住。
于是,贵妃眯起了眼,轻飘飘又充满恶意开口,「简韵啊,本宫知道你是个可心人,可是你制香不当是事实,本宫不罚你,如何服众?」
我咬紧牙齿,只说,「娘娘请便。」
贵妃命宫珠打肿了我的手,她要我带着蚀骨的疼痛为她制香。
如何拿捏痛点,贵妃真的很上道,我手肿亦是疼痛难忍,我不敢想,阿娘当初被挑了手筋的苦。
宫珠带着恩怨打我,下了死手,末了,她讥笑一声,「我是贵妃母族带来的,贵妃秘密我都知道,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使些手段就能顶替得了的!」
我忍着疼痛,故意激她,「是吗,可惜现在贵妃还是最需要我。」
宫珠恨恨咬牙,撂下一句,「等着!」
我见她走远,才松了口气,贵妃异味盖不住,不是香的问题,就是人的问题。
我那味香,和阿娘曾经的不同,用多了,无形之下只会增加症状,用更浓的香去遮盖。
而在这宫里,我的同伴,也正是皇上的新宠,纯美人。
她是我阿娘救下的,彼时她被青楼姐妹背刺奄奄一息,我娘将她救了回来,还给了她好香。
凭阿娘的香,她在鸿祥楼名声大噪,相当于是我娘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我要复仇,纯依依愿意帮我,同时也为她自己博得更高的位置。
5
皇上近日宿在纯美人那里,贵妃日日摔东西,下人们几乎每天都要换一批瓷具。
没人敢对此有怨言,所有人安分守己,生怕触霉头。
我知道,是我的香起作用了。
那日我为贵妃自作主张送出去的安神香膏,和我秘密给纯美人的另一种香,互为双生香。
皇上用了安神香,会神清气爽,嗅觉灵敏,可灵敏过头了,什么味道都逃不掉的时候,人会很痛苦。
因此他会被美人的香所吸引,只有这样才能缓解。
换言之,是贵妃亲手让我将皇上送了出去。
贵妃在黛灵宫大闹,皇上是知道的。
可皇帝痴迷美人,哪有心思去哄一个大喊大闹的娇蛮贵妃。
皇上的态度传到了贵妃耳朵里,贵妃由怒转为悲,伤心至极。
我进去时,贵妃正茶饭不思,皇上不来,她也懒得用香,现下屋内弥漫着她浓重的狐臭。
见了我,贵妃一个耳坠就扔了过来,在我手上划出锋利的口子。
「贱人,一群贱人!现在皇上不来,你们看本宫笑话看高兴了吧!」贵妃哭泣的大喊。
我默默捡起耳坠,放到桌上,低低道,「娘娘,马上就是上元节的宫宴了。」
贵妃发髻散乱,一副丢了魂的模样,「宫宴又何用,皇上都不愿意来看本宫一眼。」
我将一瓶全新的安神香递到贵妃手中,「娘娘那次为皇上制的香,应当用完了。」
贵妃眼里闪起精光,她喃喃自语,「是啊,本宫为皇上制的香应当用完了!」
然后开始怒骂外头的下人,「一个个吃干饭的,本宫养你们何用,一点主意没有的贱东西。」
可黛灵宫的人日子还是好过了一点,因为贵妃又开始涂香抹粉了。
贵妃整日唤我贴身伺候,她要成为宫宴上最耀眼的人,将皇上的心夺回。
我被人围在中央,下人们见我又得贵妃亲近,纷纷夸赞,「韵儿姐姐真厉害,比宫珠姐姐还会讨贵妃喜欢!」
宫珠在暗处咬碎了牙,这次我的风头她想盖也盖不住了。
6
贵妃日日夜夜盼着上元节,可算来了。
她盛装出席,用了浓厚的香粉,明艳动人极了。
皇帝居于上位,再次被贵妃的容颜震撼。
这可是他放弃灭族,还拱手送城池和谈才得来的美人,本就是尤物。
贵妃亲手送上安神香,故作温婉,「皇上,臣妾想着上次为皇上制的香快用完了,这就来续上了。」
皇上怜惜更盛,再一次被贵妃打动,他大手一挥,「来人,给贵妃赐座!」
贵妃直接坐在了皇上的身侧,皇上还没皇后,后宫也都是些位分不高的人。
贵妃可谓是最得风头之人,她心满意足,极其得意的俯视众妃嫔,却没瞧见纯美人,她眉头一皱,「皇上,这纯美人怎还没到,她这般岂不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皇上也皱眉,有些不悦,而此刻,纯美人轻轻柔柔的来迟。
她一袭清色纯衣身上清香阵阵,同贵妃比起,是清水出芙蓉的美。
皇上看的出神,贵妃再次气急,可她得忍,不能失态。
但她到底没忍住,讥讽的话还是说出了口,「一个娼妓,何时这么娇气不把皇上放眼里了?」
纯美人落泪,作势就要跪,她的侍女急急扶住,率先跪下开口,「皇上恕罪,美人是有了身孕啊!」
「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皇上震惊至极,亲自下了坐,来搀扶纯美人。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皇上喜不自禁,直接就将身后的贵妃抛之脑后,现在没有什么比他孩子重要。
纯美人娇笑的点头,而贵妃手抖的将桌上的酒打翻了。
她死死瞪着纯美人的肚子,恨不得现在纯美人当场开膛破肚,流血身亡。
贵妃是个外族人,深宫的伎俩,她真的学不会几分,她只会无能的愤怒,将所有肖想皇上的人杀了泄愤。
可现在她的威胁是皇上的妃子,本来就只会使些见不得人手段的贵妃,大庭广众之下,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夺回皇上的心。
而她同样的,也学不会忍耐,身体自己作了反应。
因为皇上质问她干嘛的时候,她已经气上心头,像在黛灵宫打骂下人一样,习惯性的拿着酒杯往纯美人扔去。
皇上替纯美人挡下酒杯,酒渍沾湿了皇上的明黄龙袍。
皇帝的脸色顿时变得晦暗不明。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的跪下赔罪,贵妃这个举动,是对皇上和纯美人肚里皇子的不敬!
「凉贵妃!你好大的胆子!」皇上冷冷开口,狼狈的龙袍下,是即将来临的暴怒。
凉贵妃意识回笼,她第一次慌慌张张的下跪请罪,「臣妾不是故意的!皇上,皇上您要信臣妾啊!」
所有人却都微妙的捂住了口鼻。
一股掺和着香料的异味弥漫了起来。
越来越浓,不用想都知道是哪里传出,凉贵妃咬碎了牙。
她今日如此难看,一切都怪那该死的狐媚子!
她柔弱至极的看着上位者,乞求换来皇上的怜悯。
可皇上避瘟疫一样避开她,贵妃实在太臭了。
昔日还念着怒发冲冠为红颜的情谊,现下一切都抵不过她身上的狐臭。
贵妃脸色又白上了几分,她猛的喊我,「简韵!简韵在哪!」
她环顾四周,我却不在,最后有宫人急匆匆来报,「皇上,有人见到后花园里简韵姑姑被推下湖了!」
罪魁祸首很快就找到了,是宫珠嫉妒成性,诱我去后花园,企图将我灭口。
纯美人作势想吐,「皇上,这又是异味又是宫女背刺,妾身实在受不了。」
接二连三的事都是贵妃闹出来的,皇上眉心直跳,极其失望的看着贵妃,「凉贵妃,你真是让朕太痛心了,即日起,禁足黛灵宫。」
7
我被人救上来送回了黛灵宫,昏迷在房内,下人替我问贵妃是否要请太医。
贵妃只摆了摆手,心烦意乱,「死不了,当务之急是本宫如何夺回皇上宠爱!」
而我昏迷期间,宫珠悄无声息被纯美人先捉了起来。
「只要简韵一日不死,你家娘娘只会更加不待见你,倒不如赌一把,在她最虚弱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纯美人笑吟吟的劝着宫珠。
本来摇摆不定的宫珠,顿时下定了决心,拿着簪子推开了我的门,她决定赌一把。
锋利的簪子离我的脖颈只差一指的距离,凉贵妃推门而入。
这是我和纯美人计划好的时间点,我以身试险,就为了彻底扳倒这个凉贵妃的心腹。
我也在赌,赌贵妃是要有用的我还是她的母族心腹。
凉贵妃快步上前,一巴掌扇在宫珠脸上,她气急了,胸腔都在抖,「贱人,你害本宫宫宴丢人,现在还要杀了本宫的人!」
宫珠抖着身子跪着,流出两行泪来,「娘娘,奴婢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简韵是来害您的!」
凉贵妃嗤笑,夺过她的簪子恶狠狠的戳着宫珠脑门,「怎么,那你能替本宫出主意?替本宫制香?!」
宫珠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最终贵妃背过身,凉凉说了一句,「你既然如此忠心,去人阁为我奉献价值。」
宫珠整个人抖如筛子,贵妃铁了心要她死,情急之下,她开始口无遮拦,「娘娘!娘娘,若是奴婢死了,谁来替您传密信,谁来替你保管项链!您和岐族大汗的秘密,谁来替您守啊!」
「混账!你在说什么!」贵妃转身怒骂宫珠,然后一簪子插入宫珠的脑门。
宫珠眼还未合上,显得十分不可置信。
她自以为,自己是最了解贵妃的人,不会被杀。
然后我就听见贵妃的脚步离我越发的近,她经过了宫宴一事变得谨慎且收敛。
少了几分自大狂妄,反倒是有了自己的判断。
人,只有在摔跟头,才会长记性。
「别装了,你的呼吸,瞒不过生在草原的本宫。」凉贵妃冷冷的声音传来。
我睁开了眼,凉贵妃手上还粘着宫珠的血,我心惊的畏缩了一下。
这一举动,让凉贵妃看的十分满意。
这证明我是个害怕胆小的,对她更好掌握。
贵妃看着我,得意且轻蔑,「你们中原人见了血都这么大惊小怪,真是废物一个。」
「简韵,本宫知道你聪明,所以舍弃了宫珠,从现在开始,你和本宫是一条绳上的,本宫不好过,你只会更不好过。」
凉贵妃阴沉的警告我,我脸色惨白,三分吓傻七分挣扎后的决心,做了贵妃的盟友。
凉贵妃讥笑一声,转身叫来了人,嫌恶的让人将宫珠拖去人阁,而后赐了我一颗药丸。
「这药是崎族特有,吃了后,每七日找我拿解药。」
我面不改色吃了下去,贵妃看我吞下后,就懒得再多看我一眼,急急忙忙走了。
听闻她想出了新法子,是独属于外族女子的舞蹈,她现在日夜练习,只为了博回恩宠。
身为一国贵妃,即便在嚣张跋扈,蛮不讲理,仍不是傻子。
她成长了,开始动脑子了,知道想法子挽留皇上了。
可是贵妃,你找错人了啊。
我嘴角漫出一丝笑。
我不怕死,将我和你绑在一起,我甚至,甘之如饴。
这意味着,我能拿到更多把柄,更能折磨贵妃。
8
我彻底成了黛灵宫的掌事姑姑,手底下的人皆惧我怕我。
不为别的,只为我居然能除掉贵妃亲信多年的母族人。
也有人不怕我,说是我只是个可怜的狗。
在被人陷害,奄奄一息时,还得给贵妃制香,一时一刻不得休息,像极了讨食的狗。
因为贵妃现在除了狐臭味加重,一些腥味也逐渐加重,她现在身上混杂着多种恶臭。
而这一切让她苦恼不堪,所以我必须制出更浓的香替她遮味,不管我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要死了。
都必须日夜不停的给她制香。
同时,宫珠进了人阁三日后,贵妃屋内送了一张尚好质感的垫子来。
我为贵妃换香时,注意到那新垫子上,有个圆润的洞,像极了簪子插的,可我还没来得及细想。
因为贵妃又在暴怒了。
「皇上答应过本宫的,怎么会!怎么会!」
她一鞭子抽烂了身边宫女的脸,那宫女连一句求饶的话都没说出口,就像一滩烂肉,倒在了地上。
贵妃现在已经不满足于破坏东西,而是备了个鞭子,开始抽人泄恨。
死人,对她就像死了只木偶,从前她还收敛着,现在没了皇上恩宠,更是变本加厉。
她本就是外族公主,用起鞭来,没人能逃过,除了我。
贵妃身边的人传来密报,皇上瞒着她再次对崎族展开攻打。
可皇上曾经为了求娶她,可是亲自许诺城池和送和解书的。
贵妃面色惨白,颓废的坐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
这几日接连不断的挫折,逼得她节节败退,她遣散了所有下人,留下了我。
「给哥哥去一封信。」贵妃有些有心无力的命令着我,我尽职尽责的写了她所有的话,用了飞鸽传书。
贵妃和她的兄长有染,两人甚至还有定情项链。
鹿角制成月牙的项链,贵妃让我好生保管着,同时它的另一半,在遥远的另一端,崎族大汗手里。
很快,贵妃就收到了回信,可那信,却熄了贵妃心里的希望。
「简韵,我对哥哥那么思念,现在想家了,他却不让我回去!」
贵妃一鞭子抽在我的身上,疼的我嘴角溢出了血。
除了我,她用鞭子抽我的时候,会收着力道,免得把我打死。
她伤心欲绝,只为了疏解心里的郁结,「你说他凭什么啊!我为了崎族,为了他,不得不处心积虑夺得皇上的宠爱,现在我有难了,他却还逼我讨好皇上!」
贵妃发了狠,力道不受控制,我疼的不住颤抖,她仍然受了天大委屈般哭诉,「可那是我哥哥,我最喜欢的哥哥,我,简韵,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没得到我的回应,贵妃才想起了我,然后才发现,我的背上衣物,已经被血浸透了。
她找人将我拖了出去,愤恨骂了一声,「不经打的东西!」
我醒了后,纯美人偷偷来见了我一面。
「韵儿,崎族死性不改,仗着凉贵妃频繁入侵边境,惹怒了皇上,皇上这才让边疆的一个年轻将军带兵攻打崎族。」
「这下,可见皇上对凉贵妃的情分也没多少了!」
皇上九五之尊,白月光得到了就会成饭粒,没了价值,崎族这块好地盘,又为何不要呢?
能坐上高位的人,都不是只贪色的草包,他们永远有杆秤。
纯美人急切的将消息告诉我,却在说到最后一个消息时吞吞吐吐。
我抬眼直视她,她无奈叹了气,才说,「凉贵妃不是有个人阁,那其实就是她床垫的来源。」
剩下的话,她没在说。
宫里的人听到人阁闻声变色,许是都怕惹怒了贵妃,就要成为贵妃的榻上亡魂。
因为众人惧怕,贵妃反倒瞒过了皇上,毕竟没人想自找死路。
贵妃的床垫为何滋养肌肤,为何有着腥味,那都是人命堆出来的。
人阁养着死士,日夜为贵妃剥皮,所以惨叫声不绝于耳。
我阿娘那么好的人,却受此屈辱。
我垂下眼,盯着纯美人显怀的肚子,轻轻问她,「纯依依,你想当皇后吗?」
纯美人一愣,不再说话,但她忍不住捏紧的拳,出卖了心。
9
我研制出了新香,让纯美人替贵妃求来了一个见皇上的机会。
贵妃用了新香心情大好,而她苦练了许久的舞蹈,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黛灵宫响起了久违的太监尖嗓,「皇上驾到……」
盛装的贵妃小跑去迎接皇上,假意绊住脚,顺势跌进皇上的怀里。
「皇上,臣妾盼皇上盼的好苦啊。」贵妃心头泛上酸楚,她当真是委屈得很,两头的男人都不待见她。
皇上许久未见她,一时间还是念旧的情谊上了心头,「真是苦了爱妃了。」
贵妃得了皇上爱抚,心情舒畅多了,她没忘记正事,开始翩翩起舞。
她跳的舞,内柔外刚,包含女子的英气和柔美,皇上确实是头一次见。
毕竟以前,贵妃不乐意放下架子来跳舞。
一曲舞毕,贵妃陪着皇上饮酒,掐准了时机开始惆怅落泪,「皇上,能否看在臣妾的面上,放过臣妾的母族。」
她的求饶放低了身段,皇帝微醺,难得高傲的人落泪臣服,皇上有些动容了。
我听到这里,躲在屏风处,将项链的盒子不动声色的打开,然后翻窗而出。
皇上本来就常用那安神香,鼻子真的敏感了很多,当即皱眉,「爱妃,有没有闻到什么?」
贵妃身上被浓厚的香包围,自然什么都闻不见,还以为是自己身上异味又遮不住了。
那被我刻意放大了的异味的鹿角制的月牙项链只会让皇上难受。
皇上受不了了,他到处走动,贵妃不明所以,跟着他的步伐,等看见盒子里的项链时,脸上脂粉都盖不住她的惨白。
皇帝和谈时见过崎族大汗,知道这是什么项链。
「爱妃,这就是你的诚意?」皇帝怒极反笑。
贵妃惶恐,她跪下磕头,「皇上,皇上,臣妾绝无此物,定是简韵故意挑拨,臣妾就和她讲过!」
「这项链代表什么?她做的又怎样?你背着朕留着情郎之物,还心悦亲哥哥,你胆子这么大,想必母族也不需朕垂怜!」皇上一把将项链甩在地上,四分五裂。
贵妃面如死灰,这下,是她亲手将母族推进了万劫不复之地。
所以贵妃,和我一个死人玩,怎么能玩的过呢,何况你亲手把刀交到了我手上。
皇上在黛灵宫大发雷霆,当场将凉贵妃剥夺了头衔,降为美人,打入冷宫。
我等在皇帝返回的途中,出来阻拦,抬手将凉贵妃和崎族大汗私通的密信呈上。
这些密信足够皇上攻下崎族后,有足够的理由平息崎族百姓愤怒,要知道,他们游牧民族,没那么好对付。
皇上气上心头仍有理智,他拦下了要抓我的侍卫,看完了我的信,只问了我一个问题,「你要什么。」
我抿了抿唇,干涩的开口,「我要此战过后,那位将军可以归家。」
皇上怔住了,没想到我一个将死之人,提的要求,居然是个八辈子打不着干系的人。
「好。」皇上沉稳的答应了我的请求,宫轿起驾,与我擦身而过。
戴灵宫的凉贵妃失了宠,被废了位分,成了美人,打入了冷宫,而纯美人被抬了位分,成了纯贵妃。
这一消息在宫廷炸开了花,也传到了遥远的崎族。
贵妃跌落,崎族再没来信,彻底放弃了这位曾经的公主。
而冷宫里的凉美人,脸上生了红疹,身上如今已成了腐烂的臭味。
我去见她时,凉美人对我痛恨至极,她抬起手就要打我,可她脚步虚浮,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皮肉开始松散。
我冷眼旁观,「新制的香里,碰到人的肌肤只能维持一时表面的光鲜,娘娘还一直睡着人皮垫子,现在皮肉分离,治不好了。」
凉美人身体动弹不得,嘴里仍咒骂我,「贱人,你害我,你也不得好死!」
我冷冷一笑,「娘娘说的是那毒药吗?我早就找人解了,可惜,只能娘娘一个人去死了。」
凉美人不可置信,她扣着地上泥土,想来抓我,可皮肉分离的太厉害了,她像是一滩烂泥,挪动不了一点。
「娘娘今生做了太多恶,奴婢送娘娘早点下去,好给他们赔罪。」我淡淡的说着,拿出匕首,削了她的鼻子和砍了手。
「啊啊啊啊啊啊……」
她痛苦的嚎叫,被我毫不客气的割断了舌头。
我心里石头落地,久违的感受到了轻松。
我出了宫,一路磕磕绊绊,走到我阿娘的坟头。
我骗了凉美人,那毒我不会解,而就算解了,我也会被皇帝的人杀死。
我靠着我阿娘的坟头,慢慢的感受生命流逝,我不怕别人议论,我只想为我娘遮风挡雨。
暗处,皇帝的侍卫回去如实禀报了我的死讯。
纯贵妃生下皇子后,就会被封为皇后。
她凭借我娘的香名声大噪,又凭借我的香,无权无势,成了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我信她会调教出一个好孩子。
而我这一生,对得起阿娘,对得起纯美人,就是对不起一位少年将军。
他被发配边疆不得回京,为了不耽误我,而退婚。
现在我还背着他死了,那个痴情种,指不定多难过。
身体失温,我意识迷糊间,仿佛看见了一对少年少女。
小小的人捏紧了手里的木条,义正言辞的发誓,「我!阮昭!以后要做保家卫国的大将军!」
「呦!一个破落户还当将军呢!」
「哈哈哈哈,真是笑掉大牙啦!」
一群身着锦绣绸缎的少年郎聚在一起,嗤笑着一个衣着布丁的脏乱少年。
他们往他身上丢吐出的瓜果壳,其中一个夺过他的木条,扔向远处,「破木头当剑,你根本不配当将军!」
那少年一声不吭,只是急急跑去找他的木条,风吹起他的发丝,少年眼角通红强忍着泪。
我捡起滚落在鹅黄裙摆边的木条,它通身光滑,展现主人对它的宝贵。
「那,那个,这是我的……」少年气喘吁吁,低着头,不自信且难堪。
我将木条还给了他,转了身就要走,可我方才看到了那群贵公子是怎么欺辱他的。
犹豫再三,我回头,叫了他,「喂!我阿娘说过,同小人置气,如何成事?所以,你不必关他人看法,活出你自己就好!」
少年呆愣的抬头,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我弯了嘴角,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开。
未曾想,我偷吃了隔壁奶奶晒的花生,躲避阿娘打骂时,又见了他。
他居然是那奶奶是孙子,我躲在暗处,他在明处瞧见了我。
我低声求饶,那少年眉眼藏着欣喜,递来了一把花生,「你爱吃的话,以后我替你偷拿,这样你就不会被骂了。」
我眼角有泪滑落。
阮昭,若是有下辈子,我不想活的身不由己,想和你有很多的牵绊。
记忆飘浮,远处,我又恍惚见到了阿娘,她温柔的对着我笑,端着一碗元宵,「韵儿,快来,阿娘煮了元宵!」
这一次,阿娘没再食言,我一身轻的朝她奔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