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晨光熹微,季倾城在一夜乱梦中惊醒。她的背上出了一层薄汗,被外面的鼓乐声吵得眉头紧蹙。
她咳了一声,呕出一口血来。
“小姐,您怎么样,是不是很疼?”陪嫁丫鬟小鸳忙冲到床前,把她扶起来靠着床头坐好,“小姐,您的病,上次那个西洋医生说已经晚期了,不如就告诉少帅……”
“小鸳,我不想去自取其辱。”季倾城摇摇头,打断了她的话。
告诉陆启尊又能怎么样?他听说她快死了,说不定要开瓶洋酒庆祝呢。
“外面是什么声音?”
陆启尊不喜热闹,平日里府上很是安静。今日一大早就异常喧哗,她有些意外。莫非……
“没,没什么。”小鸳迟疑了一下,试图掩饰过去。
季倾城强撑着起来,走到前院去。
前院里铺天盖地,刺目的红。
陆启尊身上穿着五年前与她成亲时的那身红色长袍,正和红色旗袍的女人对拜。
“小姐。”小鸳追上来,在身后看着有些难受。
“她是谁?”季倾城讷讷地问。
陆启尊这几年先后娶了三房姨太太,可按照迎娶正房的礼节八抬大轿进门的,却只有这一个。
“她……是安师长家的千金,安雪芙。”
小鸳只好老老实实地小声答道,“奴婢听说安小姐怀了身孕,少帅心里欢喜,才特地以正房之礼迎娶。还特地登报,说安小姐不是姨太太,是平妻,督军府上的二夫人。”
安雪芙……
全城的人都知道安雪芙和季倾城自幼是死对头。
他迎娶安雪芙,不就是想让她难堪么?
“二夫人”这个称呼,让季倾城在盛夏的天气里没来由地升起一阵寒意。
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小姐,我们回房吧。大夫说你的病需要多休息。”小鸳忙扶住季倾城,就要回房去。
季倾城的脚好似被钉在了原地,根本挪不动步子。
“礼成。祝新人从此琴瑟和鸣,白头偕老。”礼官说着千篇一律的话,周围的人更是赞不绝口。
“少帅和二夫人真是郎才女貌。”
“二夫人姿容秀美,温柔贤淑,想必一定治家有方。”
“恭喜少帅,贺喜少帅。”
宾客的恭维声不绝于耳,曾几何时,在她与他的新婚宴上,也是如此。
“小姐,我们回去吧。”小鸳看季倾城的模样,心里难受,再次劝她。
“娘亲,新姨娘肚子里是有小弟弟吗?爹爹是不是不喜欢琉璃了?”
三岁的女儿不知道从哪里跑来,抱住季倾城的腿,小脸上都是困惑。
“琉璃,爹爹当然喜欢你了。不管以后你有没有弟弟妹妹,琉璃都是独一无二的。”季倾城忙收回失魂落魄的模样,把女儿抱在怀中哄着。
还好,琉璃的存在能让她知道,他是爱过她的。
他只是对她有误会而已,早晚可以解开,她可以等的。
“送入洞房!”礼炮鼓乐声里,一对新人迎面走来,季倾城抱着琉璃躲避不及,被撞得一个趔趄。
琉璃不知道是不是被撞痛了,“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别哭别哭。”季倾城慌忙安慰。
“你这个坏女人,为什么抢我爹爹,我不要你做姨娘!你这个坏女人!”琉璃自幼很乖,如今却直指安雪芙的鼻子大吵大嚷。
“琉璃,别闹!”季倾城说着,就要抱着琉璃离开。
“启尊,我知道姐姐一直不喜欢我,可教孩子在婚礼上说出这样的话,没脸的是整个督军府……”安雪芙露出委屈的神色,靠在陆启尊怀里落下泪来。
“季倾城,这个时候抱着孩子来闹,你还真是做得出来。她只有三岁,你竟教她说这样的话!”
第2章
陆启尊冷冷开口,一个眼神,就有丫鬟把琉璃从季倾城怀里夺了过去。
“启尊,我没有。”季倾城被陆启尊一句话数落得脸色发白。她真的不知道琉璃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爹爹,我不走!你娶坏女人,你也是坏人!爹爹,我讨厌你!唔……”琉璃在丫鬟的怀里大哭大闹,直到被丫鬟强行捂住了嘴巴。
季倾城心疼,疾步走去,要把孩子抱回来。
“琉璃,你说什么?”陆启尊的脸上满是寒意,他走过去怒视着琉璃。
琉璃被吓得哭得愈加悲恸,却还是说道:“爹爹欺负我娘亲,爹爹是个坏人!”
“好,很好。季倾城,你就是这样教孩子的。”陆启尊咬牙切齿道,“来人,家法伺候。琉璃去祠堂罚跪,季倾城打50鞭,禁足十日不得出门。”
“启尊,琉璃还小,她才三岁,她不能罚跪!”季倾城慌忙过去扯陆启尊的衣袖,低声下气地求他。“我愿意双倍受罚,求你别罚琉璃。”
“启尊,求你。”
此时,安雪芙突然走到琉璃面前,俯身逗她:“琉璃,你叫我一声娘亲,我求情让你爹爹不罚你怎么样,以后我也做你的娘亲好不好?”
“滚开!坏女人!你不是我娘!”琉璃哭闹着,伸手推了安雪芙一把。
陆启尊的脸色愈加难看了。
“还不快去!”他吼道。
琉璃被抱去了祠堂罚跪,而督军府的家法,就在前院,诸多宾客的面前执行。
季倾城被家奴按着跪在陆启尊刚举办完迎亲仪式的红色台子,皮鞭上沾着盐水,高高扬起重重落下。
只一下,她雪白的旗袍上就印出了一道血痕。
围观的人一声惊呼。
一鞭见红,打的人突然有些怕了,小心翼翼地瞟了陆启尊一眼。
“看我做什么?继续。”他面无表情地发号施令。
于是又一鞭猛地落下。
季倾城身上便有了一个交叉的血痕。
第三鞭,第四鞭,第五鞭……她都攥紧了拳,一声不吭地挨了。
当年陆启尊对她有多宠,如今就有多恨!
三年前,陆家出了事,陆启尊的父亲老督军被人诬蔑,含冤而死,陆启尊也锒铛入狱。
季倾城当时刚查出有了身孕,她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父亲,也见不得陆启尊在狱中受苦,于是答应了财阀陈寒寺的追求,登报同陆启尊离婚。
以陈寒寺的势力,将陆启尊保释出来没有问题。
谁料,陆启尊根本就是以身为饵,用的苦肉计。
他一朝沉冤得血,却显得季倾城成了一个人尽可夫,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女人了。
陆启尊出来后性情大变,看在琉璃的份上,虽然还是让她当着少帅夫人,却开始折磨她,甚至还娶了三房姨太太来恶心她。
只要能回到陆启尊的身份,再多的折磨,季倾城也认了,她也不是没解释过,可再怎么解释都像是苍白的狡辩。
陆启尊不信,她便不再提了。
不知被打了多少鞭子,季倾城已经快捱不住了。她后背鲜血直流,染红了衣衫,呻·吟声已经几不可闻。
又一鞭子下来,她倒在了地上,神智混沌一片。
“别打了少帅,会出人命的!”宾客里都是看热闹的人,并不关心季倾城的死活,只有小鸳,跪在地上不停地求情,“小姐她快死了,她本来就已经病入膏肓了少帅!”
“滚开!”陆启尊一脚把小鸳踢翻在地。
“多少鞭了?”他沉声问。
“回禀少帅,还差五鞭。”下人也怕出人命,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夫人快断气了,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