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夏听晚!我的婚纱设计稿为什么会落在那个贱人的手里?”
刚从满是线头的设计间出来,一通电话让夏听晚遭遇了新晋视后金雯的怒火攻击。
“金小姐,很抱歉,我也刚从助理那边了解到事情经过。”
“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夏听晚轻声慢语,倒让金雯平息了些情绪。
半小时前,当红小花宣布和交往了三年的男友结婚。
一反娱乐圈人誓死保密婚礼各种细节的操作,主动在社交网络平台po了张婚纱设计图。
配文:好期待成品!
热搜瞬间登顶。
当设计助理火急火燎告诉她这个消息时,她也懵了片刻。
因为小花发的图是她为金雯设计的婚纱稿。
从草稿到初稿,从初稿到终稿123,再从终稿123到最终稿,金雯跟她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我听说你大哥是霍行简?”
夏听晚心中一提:“金小姐,我大哥他不在绥江。”
“我不管,”金雯霸道地说,“虽然设计稿是你的作品,但却是我的婚纱稿,我这次一定要让那个贱人翻不了身。”
“金小姐,相关赔偿都由我负责,我大哥从事非诉业务,专长于资本市场。”
言下之意谁都听得懂,金雯却不紧不慢道:
“你的工作室在四年前被HONG时装定制品牌收购。后你又出国进修,如今回国两年,你师父将工作室还给了你。”
“据我所知,你工作室的一系列法律问题都赖于此司。”
“换句话说,你的工作室没有能够解决这件事的律师。”
“你师父自然会帮你,但半年前一个国际大牌抄袭你师父早年间的旗袍礼服花纹图案,公司法务部倾斜所有资源在这场官司中,宣大师人在法国吧?”
夏听晚:“……”
她说的丝毫不差,这场国际官司还在进行中。
她师父也在前日抵达戴高乐机场。
“又不是让你大哥亲自上阵,只是让他找个可靠的律师而已。”
金雯这语气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夏听晚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十分无奈。
她都两年没见霍行简了。
人如今在香江的外所工作,难不成让他回来?
再一个,这件事本质是偷稿,找到人按律法规矩办事就行,哪用得着霍行简那尊大佛。
他整日里空闲时间都不得,用来解决她这点鸡毛蒜皮的事简直大材小用。
夏听晚想深了便愣了神。
她六岁来到霍家,跟霍行简的关系最为亲密。
但一切都在她十八岁后戛然而止。
霍行简连个告别都没有远赴海外,一走就是六年。
期间每两年回一次国,倒是见了面,但没说几句话。
两年前她结束进修,霍行简也准备回国。
本以为两人会在家里重逢,他却去了香江,一待又是两年。
如今她26,他34,小时候的情意早如老房子被风吹雨打的墙皮一般剥落在地。
简单来说,她对这个叫了许多年大哥的人已不熟悉了。
夏听晚头疼,这是赶鸭子上架,她拿出手机在通讯录上滑屏磨蹭。
金雯的话让她心里有了一个借口。
她很想霍行简。
她想问问为什么当年不告而别。
只是电话刚拨通,又被她眼疾手快挂了。
没用,她还是怂。
手机忽然响了,夏听晚吓得站起,看见来电显示后,那颗心又归于平静。
“二哥,”夏听晚懒懒地接了电话,“你干什么呀?突然打电话吓我一跳。”
“快点出来,我在你工作室门口,带你去吃饭。”
“你等我一下,我交代点事。”
“快点啊,最多等你五分钟。”
“知道了。”
夏听晚挂断电话,叫来助理,说:“麻烦你帮我查一下辞职的小林。”
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她不愿意冤枉任何一个人。
助理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夏听晚坐上了霍行朗那辆骚包的红色法拉利。
两人去了璀璨,是家意大利餐厅。
“二哥,我知道你答应了霍叔要好好照顾我,但我……”
话没完,霍行朗对着她就是一张照片。
“今日任务完成,这就发群里。”
夏听晚:“……”
一顿饭花了一个小时,霍行朗要去赴狐朋狗友的约,急着要送夏听晚回去。
夏听晚急急忙忙跟上去,在楼梯口猛地被停住的霍行朗撞到。
“二哥,你怎么……”
一句话哽在喉咙,夏听晚眼眶睁大,杏眼瞪圆。
她不可置信看着三步之外翩然俊雅的男人。
一套黑色商务定制西装显得霍行简长身鹤立。
面容冷峻,眉眼深沉,鼻梁上架着的LOTOS半框金边眼镜并不显斯文,反倒掩盖了些他本身令人望而生畏的冷寒气场。
夏听晚心里咯噔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霍行简率先看了过来:“两年不见,不会叫人了?”
夏听晚垂眸,有些局促:“大哥。”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霍行朗讨好一笑,也不管霍行简有没有事,脚底抹油就要跑,“我还有约啊,待会儿你送晚晚回去。”
“二哥?”夏听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霍行朗已经跑没影了。
“霍律,这是你妹妹?”霍行简身后的女人上前问。
“抱歉,”霍行简转身跟女人道别,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有机会再聊。”
“好,还是希望你能充分考虑一下我们天行律所。”
霍行简微微颔首,并没有承诺什么。
夏听晚听懂两人的交谈,诧异地看向霍行简,他辞职了?
“愣着干什么,回家。”
“哦哦。”
夏听晚回神,走到等着她的霍行简身边。
两人并肩出了餐厅。
夏听晚悄悄呼出一口气,大哥走路不快,不用她跑着撵。
刚到车前,霍行简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垂眸一看,是他的母亲打来的。
“你先上车,”他帮夏听晚拉开车门,“我接个电话。”
夏听晚“哦”了声,弯腰上车。
霍行简掌心包住车顶,见她上了车才接了电话:“妈。”
“我刚给小朗打了电话,他说让你送了妹妹回家?”
他背对着车身,没注意夏听晚悄悄降了车窗。
听到“妹妹”两个字,霍行简眸光微闪,语调冰冷:
“她不是我妹妹。”
夏听晚惊愕,离家八年,难不成在外面又认了妹妹?
霍行简应付了几句挂断电话,转身时一愣。
夏听晚“哼”了声,眼眶泛红,默默关上了车窗。
第2章
霍行简上车,说:“我刚不是那个意思。”
夏听晚心中愤懑,撑着车门就要下车,唯恐霍行简看穿她岌岌可危的情绪。
还在绞尽脑汁想借口的时候,沉闷一声响动,车门被霍行简锁了起来。
下车无望,夏听晚只好缩在副驾上。
眼泪不自觉就掉了下来
她听到一声隐忍而低沉的叹息,随后一方简洁素雅的手帕递了过来:“哭什么?”
夏听晚没理会,抽了门板储物格里的面纸。
脾气还行。
霍行简扯了下嘴角,收回手帕,说:“在车里别走,我一会儿回来。”
夏听晚没应声,巴不得他快走。
只是这眼泪不要钱般淌个不停。
她从十八岁开始惶然无措的心终于落了地,霍行简后悔将她带回了家。
不管是对外人还是对家人,他都不承认自己是他妹妹。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
霍行简出身律师世家,他的祖父和父亲称得上业内翘楚。
霍行简本身自不必说,外所香江分所资本市场合伙人,毕业于国内顶尖政法大学,双修法学与经济学。
取得硕士学位后远赴海外又修了耶鲁大学法学院的LLM学位。
后在美顶尖律所工作长达六年。
近两年在香江为国内公司与跨国企业进行了众多具有转折点意义的上市交易。
而她只是一个孤女,如今的一切是救了霍行简后得到的报酬。
家里人对她都好,所以她从不委屈。
即便爷爷奶奶稍有脸色,她也没有丝毫怨怼。
她如今得来的一切都基于霍家。
但霍行简在她心里是不一样的。
初来霍家时她不过六岁,怕黑怕雷怕这怕那,都是霍行简将她抱在怀中耐心哄睡。
他会给她读童话故事,也会讲《西游记》里的大妖怪一本正经地吓唬她。
他还会给她梳头发绑小辫,惹得爷爷奶奶颇有微词。
但叫她安心住在霍家的是霍行简;被别人嘲笑寄人篱下,帮自己出气的是霍行简;她换牙被自己丑哭,安慰她的是霍行简……
她晦暗童年里唯一的色彩是霍行简。
她以为这辈子霍行简都是她最亲近的大哥,但他现在冷漠至极地说她不是。
餐厅往里商圈上五楼就有一家高端法甜店。
霍行简多年没在绥江,还是问了路人才找到店面。
他买了榛子巧克力芒果慕斯和法式蒙布朗。
夏听晚的眼泪着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只能按照小时候的习惯给她买甜点。
行至车前,霍行简脚步顿了顿,心口堵着的那口气平息了才若无其事上车。
夏听晚听到动静,立刻擦去眼泪。
两份甜品出现在她眸底。
“都是你爱吃的。”
夏听晚被两份甜点怔到了,没注意霍行简的语气如发紧的琴弦。
她没接。
霍行简耐心轻问:“不喜欢吃了?”
“我还能吃吗?”夏听晚还记得刚才的冷言冷语。
霍行简轻笑:“两块甜点已经哄不好了吗?”
他竟然还笑?
夏听晚转眸怒瞪,不管不顾道:“最起码三块吧。”
霍行简呵笑出声:“再去给你买。”
“不用了,”夏听晚接过甜品,“我吃这两块就行。”
买甜品这个行为无疑哄到了夏听晚心坎上。
让她有一刻回到了小时候。
她不开心,霍行简就带她买甜的吃。
她忽然不想问了,她本就不是霍行简的妹妹。
霍行简想抬手揉揉她的头,临到半空又收了回去。
夏听晚垂着头,没注意到霍行简的动作。
“那我开车了?”
“嗯。”
夏听晚只来得及分心思应了声,因为她的注意力都在甜品上。
她不太喜欢吃意菜。
霍行朗忙着跟狐朋狗友喝酒,吃饭采取了就近原则。
她本就没吃饱,这会儿竟觉得饥肠辘辘。
解决完蒙布朗,黑色轿车正好入了车库。
霍行简的车一如他这个人冷淡而低调。
作为行业顶尖律师,他的车也就在百万上下。
他对车无所谓,在客户面前过得去就成。
再说律师看着光鲜,千万年薪都是极个别的。
霍行简就是那极个别。
车辆熄火,霍行简解了安全带。
他并没有下车,而是对夏听晚说:“就在车里把甜品吃了。”
夏听晚眸光一亮,随后又有些纠结。
“没事,分我一半。”
夏听晚开心地点了点头:“嗯嗯。”
两人躲在车库分食了巧克力芒果慕斯。
家里三餐管得严,六点后吃东西会被徐婉玲叨唠两句。
虽说她出差了,但夏听晚在这里生活了20年,有些习惯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霍家住在绥湾路13号,是南北两院的独栋别墅。
霍行简爷爷奶奶住北院,其余人住稍大的南院。
南院东边是霍青阳和徐婉玲的居所,他们小辈儿住西边。
由于生活习惯的不同,三辈人的内里装修风格也不相同。
西边最大的主卧原本是霍行简的房间,但八年前变成了夏听晚的地盘。
“大哥,我不知道你回来,”夏听晚犹豫开口,“我现在就让阿姨把我们房间换回来。”
“不用,”霍行简说,“换来换去麻烦,你先忙你的,我去北院看看爷爷奶奶。”
如果不去,不太像话。
最起码打声招呼,说他回来了。
“哦,你要我陪你过去吗?”
“不用。”
夏听晚幸灾乐祸:“那你要小心哦,爷爷奶奶急着给我找嫂子。”
霍行简瞧了没心没肺的人一眼:“你觉得他们要是说了算,我为什么现在还单身?”
夏听晚一噎。
瞧她片刻的呆相,霍行简终究没忍住抬了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去趟北院。”
“大哥。”夏听晚忽然叫住转身的霍行简,“你辞职了吗?”
霍行简站在原地转过身:“嗯。”
“那你……”夏听晚眸光希冀,“还走吗?”
霍行简答:“不走了。”
“真的?霍叔和玲姨知道一定很开心。”
双瞳剪水,倒映着他的冷峻面容。
霍行简反问:“那你开心吗?”
夏听晚“嗯”一声,又嫌不够补充道:“很开心。”
霍行简常年凝霜的脸被春风吹过,一闪而逝的浅笑被夏听晚捕捉。
“大哥,”见他笑了,夏听晚胆子大了起来。
“那你能告诉我……当年你为什么不告而别吗?”
霍行简那点浅笑僵在嘴角。